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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敬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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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  敬酒

無意被戳中痛處,我幾乎是氣急敗壞地道,“你沒有眼睛,還是不長腦子?誰和你說,舟家只有一位公子?”

他被我罵了一通,卻怪異地並不生氣,反而十分自信地微微一笑,“你又說錯了。看來你雖知曉舟家之名,對其內部情況卻並不了解。”

我:“?”

“舟家自然還有一位小公子。但那位體弱多病,日日以珍稀靈藥調養身子,現在應在房中將養著,可從未在外界露過面。”

多謝關心,也不是日日喝藥。以及雖然體弱但是下床走走還是沒問題的。

我緩緩開口:“……我看上去不體弱嗎?”

他看著我,又是怔神,直到我不耐煩地皺眉才回過神來。

“倒是……確實。膚白唇艷,手腕都比旁人細一圈,要說不是精細嬌養出來的小公子,的確無人肯信。”

他這是些什麽奇怪形容?

我本能直覺我們說的不是一回事,他語調說不出的黏膩,讓我有些不適和惱怒,卻還是強壓下怒火,冷顏看他,“僅憑這些推測,你就覺得我是在冒充?你可曾想過,我既然是個活人,出來游玩一圈又有什麽奇怪?”

他那雙眼盯著我,其中侵略之意更濃。

“小公子,說的太透可就沒意思了。舟家小公子出游,會只帶這麽幾個暗衛嗎?”

“……”那是因為我算偷溜出來的。何況又不是去秘境或是歷險,還要帶幾個人?

“就算出來,會不挑其他上流去處,偏偏來一處在人間界的花樓?”

“……”問得好,我也想問。

身旁的公子哥們露出心虛之色。

“最最重要的是——”他唇邊笑意淡去,“舟小公子何等尊貴人物,怎麽會突然善心大發,來救一個凡人,還是這樣一個醜陋卑賤的奴隸?”

這話同樣不好回答。我總不能開口,因為他死後會成人魔,殺了這裏所有人,所以我絕不允許他死。

但也很好回答。

“因為我知曉,他是怎麽惹上你的。”

“為生民立命者,不可使其殞歿於無聲。”我擡起眼,懶散道,“為胸腔一點正氣所為,有何不可?”

像是屍體一般沈寂無聲,躺在血泊之中的凡人,在此時竟有了動作,他微微擡頭,用僅剩的一只眼的視力,看向擋在面前,意氣風發的少年人。

二長老的臉色變了。

他先前被我咒罵,還一副甘之如飴的怪異表情,這次卻是被真正觸到逆鱗,有些惱羞成怒。

“你當真以為,你生得貌美,我便舍不得動你?”

“?”這人有病,前言不搭後語的。

靈壓襲來,他修為雖高於我,我卻眼眨也不眨,不後退半步,以靈氣催動隨身攜帶的靈器驚鳥鈴向他殺去,幾名暗衛也已上前和他纏鬥,眨眼間交手過數招。

同時我捏碎護身靈符,給舟家傳訊——危,速來。只是仍不知人何時到。

我同行的那些修士不知想些什麽,此事分明與他們無關,他們卻也怒氣沖沖取出法器迎戰。

縱橫宗二長老品行雖劣,修為卻該死的高深,哪怕有那些修士助陣,我身邊暗衛也不是他對手,眼見要命喪他手。我咬破手指,將精血註入隨身靈器當中,驚鳥鈴聲一震,生生將他逼退半步。

總是悄無聲息的暗衛敏銳聞見空氣中的血腥味,竟是驚惶開口,“小公子——”

“不可!”

我倒是知曉他們如此濃烈的情緒從何而來,畢竟從來到舟家起,他們被賦予的唯一意義便是保護好我。

可只是流幾滴精血而已。我就算先天不足,身體孱弱,也並非是只能被護在身後、任人宰割的弱者。

修真一途,唯一人獨行。

我資質不算上乘,在前世,也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多慈真君。

“住手。”

我神色冷冽,手中驚鳥鈴靈光更盛,話語當中,挾殺伐之氣,“你要殺我,是要對舟家宣戰?”

我定定看著他,唇角勾起一絲笑意,語氣也極平靜,“我很少勸告別人——不過你還是想一想,能不能承擔得起得罪我的後果。”

二長老的確停住了。

但他的眼中,卻仍有一絲猶疑,根深蒂固。

我在心中暗罵倒黴。

偏偏碰見這個狗眼不識泰山的東西,還要在這與他多費口舌。

二長老當然會忌憚舟家嫡子舟多慈,卻不會放過一個“冒牌貨”——雖說我真的不是。

“師尊。”

在劍拔弩張之時,一道纖細身影翩翩落在臺上。她兩三步上前,極嬌俏地挽住二長老的手,音色柔媚,“您可息怒。那人好似真有些來歷,我聽旁人喚他‘舟小公子’,即便不是舟氏嫡系,恐怕也與舟家關系不淺,何必因一些小事,傷了兩氏和氣?”

是柳鶯。

她果真知曉我身份?腦海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,隨即便被我否決。

不,正因為她並不知情,才會說出這樣的話。

如此思索著,便見到柳鶯在暗地裏,偷偷對我眨了眨眼。

好似是叫我放心,她會幫我遮掩。

我:“……”

謝謝你。但是總覺得有什麽不對。

柳鶯在耳旁吹風,二長老神色明顯有所動搖,卻仍不敢盡信。

他本就是多疑之人,哪怕將柳鶯的話聽進去了,也還在拼命思索搜尋。舟家人丁稀薄,這一代姓舟的就兩個,怕不是哪家外姓親戚,自稱舟家血脈?

但即便這麽想著,二長老周身靈壓還是收了回去。

他不敢賭。

不管是舟家外姓姻親,還是舟家那位深居簡出的小公子,他都不敢賭眼前人的身份。

“小公子說笑了——誤會一場罷了,我哪敢對小公子動手。”他恭恭敬敬地答。

我性情傲慢,見目的達成,根本不再理會他,只看向那重傷瀕死的凡人將軍。

“將他背上。”我懶散指揮暗衛,“把人帶走。”

“且慢。”

我如何能想到,二長老又在此時出手阻攔。

“——你!”

“小公子。”他臉上仍帶著熱切笑容,笑意卻遠達不到眼底。那雙眼眸陰冷,風暴蘊成殘忍的殺意,“您是尊貴來客,我當然不敢動您,只會用最好的美酒靈食招待您,略盡地主之誼——不過,我只是殺死自己的一個奴隸而已,應該不算冒犯您吧?”

他的語氣當中,甚至有幾分無辜,渾然不在意地道:“哪怕是西淵舟家,也總不能蠻橫至此。因我殺一個奴隸就降罪於我。”

我眼中殺意愈盛。

他當然知道這是在得罪我,但這人恐怕好面子的臭毛病又犯了,哪怕與我為敵,也不能在這麽多人眼前教我全身而退,他顏面盡失。

說到底,二長老還是對我的身份有所疑慮,才敢動手試探。

偏偏……

我暗自咬牙,頭疼至極。

偏我還無可奈何。

他要是殺心已決,直接動手——

我能保全自身,卻不代表能保下身後這個本就去了半條命的凡人。

哪怕之後,我再來以舟家權勢報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二長老,也於事無補。

凡人將軍還是身死,化成人魔,我做的這一切,又有何意義?

我微吸一口氣,冷靜下來,知曉其實還有轉圜餘地。因為如果二長老真要這麽做,他應該已經動手了。既然他還在和我扯這些口舌之爭……

我擡起眼,“你到底要如何?”

他臉上出現一絲古怪神色,呼吸稍沈重了一些,情緒濃烈至面容略微扭曲,才保持著那樣奇怪的神情,視線緊盯著我道,“不過是個奴隸,小公子要,我也不是不能給。”

屁話。

我內心嗤道,耐心等著他還要放出什麽屁來。

“不過我這人,一向只對朋友大方——”他上前一步,我身側暗衛警惕,將他攔在一定距離之外,他也不在意,只是身體微向前傾,仍註視著我,“不如杯酒釋前嫌,小公子若願意敬我三杯,以明誠意,便前塵往隙盡消,人你盡管帶走,如何?”

我聽他這話,先是一怔,隨後便是一股怒意沖上心頭。

要我敬酒?

還是在眾目睽睽下,表明“誠意”?

身旁紅衣修士已是怒不可遏,恨不得踹他一腳,“竟對小公子如此輕佻不敬,你算什麽東西!滾!”

二長老挑了挑眉,像是想發火,又顧不得了一般,意有所指道,“不過樓中桑靈釀小有美名,醇香味美,才想特地拿來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罷了。”

“遠道而來”。

——的確是遠道而來,他在提醒我,這裏是他的地盤,任由我如何出身,現在也只是來客。沒有絕對的實力,便只能被壓制。

手指微微攥緊,捏得指腹蒼白,我卻並未察覺到這一絲痛楚。

看向他時,也依舊神色冷冽,沒有一分被打動後,要考慮的跡象。

“我不喝酒。”

我聽見自己的聲音。

哪怕是我那慘烈至極的前世後半生,我也從未向他人低頭俯首,受如此折辱。

我不願喝酒,從無人能強逼我。

更何況讓我做那個主動敬酒的人。

二長老那該死的表演欲似乎又犯了,難道我要配合他,滿足那可笑的虛榮心,讓那些凡人、修士……看舟家嫡子,在此陪酒賣笑,和他做杯酒釋前嫌的把戲?

絕無可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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